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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  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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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9-04-13 10:35作者:卓 美来源:西南文学网网址:http://www.xnwenxue.com


  卓 美,贵州盘州市人,鲁迅文学院少数民族培训班学员,贵州省作家协会会员,盘州市作协副主席。在全国各报刊发表散文、诗歌等各种文学作品。现为西南文学网签约作家。


【作品选登】

        

  那片竹海


我毕竟是去过盘州竹海镇的人,竹海镇留在我脑海中的深刻之处便是那片竹海……

    竹海远比我想象中的美,也远比我想象中的厚重,在那片美与厚重并存的地方,一整天的采风时光仿佛白驹过隙。

    面对今天盘州城乡的巨变,我心底总有无法抑制的喜悦,并且这些个喜悦之心动不动就生出一波接一波的涟漪来。我们有古银杏,还有更古、更久远的鱼龙化石和盘县大洞,因为这片土地,我骄傲过无数次。

   “北有周口店和山顶洞,南有盘县大洞。”仰视盘县大洞,恢宏之气震撼人心,青山之处,鬼斧神工砍就的崖壁之上满是风雨的锈迹,细小的、形态各异的岩浆石稀疏地悬挂于峭壁之上,仿佛崖壁的饰物,也因为这些小装点,峭壁减去了少许的锋利之势。

    大洞前,有一幢据说是当年建来供考古队员居住的现代化房子,离大洞之近,以至于让其与大洞格格不入。越往上走,越接近洞口的时候,两旁疯长至台阶的杂草越是让人顿感荒芜与冷清。站在洞口眺望,六月的庄稼长势喜人,新农村欣欣向荣的图画与这洞口的景象形成对比。

    低矮、厚而老旧的木门与洞很般配:沧桑与质朴同在。进洞后才明白之前看到的洞口尽管恢宏,可比起前洞和后洞实在是太过狭小,借着前洞的光线,眼睛摸索着后洞的大致格局、丈量着洞的高度和宽度,不禁赞叹这栖身之所的绝妙,感叹古人英明的选择。在这可容纳上千人的理想住所,前有活动场,后有出洞通道,通风、防洪、避敌撤退皆俱备。站在空旷的大厅中央,想象古人类在洞中繁衍生息的场景,想象我们的老祖先以怎样灵敏或笨拙的身姿出出进进。没有照明设施,一行人看不清楚彼此的脸,也看不清大洞的真实面目,在黑的笼罩之下,30万年的时光坚如磐石纹丝不动,也薄如蝉翼,吹灰可破。举世闻名的大洞,恍若隔绝的大洞。

   “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是至今未被开发利用的主要原因,如竹海镇彭巩书记所言,出于保护的初衷,如今的大洞似待嫁的大家闺秀,眼光高,身价高,她的“出嫁”要国家文物局的审批首肯。

    俗话说“好女不愁嫁”,话虽如此,可在盘州旅游风生水起的今天,这“深闺靓女”的处境着实让人牵挂与惋惜。

    偌大的洞,没有藏住我淡淡的感伤。好在,30万年前就有人居住的大洞不怕时光渐老,即便再过30万年,她也一样容颜依旧,一如初见。只是,尽管山门有锁,可一批批入洞参观的各级来访者和探秘者随意的踩踏甚至攀爬,于大洞而言是否也是一种破坏?

    如果有一条装有护栏的木栈道,如果有一个带栅栏的观景台,如果装有恰当的照明设施,如果……从大洞出来之后,“文学盘州行”第一站竹海行的横幅已经展开,合影的时候,我鲜艳的衣裳没有掩盖住那一刻的内心。

    身处云端的狗跳崖太过险峻,伸着脖子往下看的时候,我甚至双腿发颤。我无法勾勒云竹当时万念俱灰的心境。好在,如今阿海、云竹及爱犬跳崖的惨烈场景已经不见痕迹,葱茏的大自然自会遮掩一些不堪的画面,让我们只领会传说背面的精神。

    俗世将千金小姐与长工分成不同的两种人,两种身份迥异的人相结合无疑违反了势利之人的择偶标准。平心而论,文明发展到了今天,依然有爱情在经受权力与贫富的考验,有人因为身份的卑微爱得艰辛和谨小慎微,而有的人因为拥有荣华富贵而爱得霸道、爱得随意。

    在阿海与云竹这场身份悬殊的爱情中,真爱落下了山崖,而云竹的爱犬,也以跳崖的方式诠释了它对主人的忠诚。

    爱情,真的是一对沉重而温暖的字眼,古往今来,它被扭曲,被扼杀,更被万般的追崇与呵护,因为爱情,我们暗自窃喜,我们活得心花怒放;也因为爱情,我们活得艰辛和备受熬煎。狗跳崖的山脚下有无数的合欢花在摇曳,粉粉嫩嫩的小花扇夺人目光,花叶两相依,光阴静好,阿海与云竹修得了地久天长。有人说,来过情人谷的人即便青春远逝,也有“想谈场恋爱”的冲动。的确如此,当独自一人走在竹林深处的时候,总感觉这幽静的、充满诗情画意的小路能撩拨内心深处的某种情愫。当然,除此之外,一个人漫步于竹林间,别的美好也一样会凭空而出:那一刻有高贵的孤独产生,那一刻的光阴十足的奢侈。

    我回到了自己的内心,我终于静下心来去关心身边的一根草、一朵不知名的花、稀疏的鸟鸣以及潺潺的溪水,我用目光从竹根爬到竹尖,试着像竹子一样有节有度地成长、不为寒暑低眉弯腰。文友们兴奋如孩童,如笼中鸟儿归林般的喜悦让我倍感疼惜,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人们远离了自然,为了房子、车子、票子忙到了没有精力去关注自己快乐的地步?

    相思屋的房前屋后除了溪声就是竹笋拔节之声。将我的脸贴在玻璃墙上,我看见相思屋中温馨的板壁,看见照在雪白被单上的橘色阳光,还看见床头的花开得正旺,而传说中那位坚守诺言、将青丝等成华发的孤单女子已经不知去向。

    如今,无所不达的便利交通和通信让万水千山已不是距离,心与心之间的,才叫距离。我为那位独守相思屋伴岁月终老的女子叹息,好在,她一生居住于这竹林深处,呼吸的是翠绿的空气,饮的是甘甜的竹根水,寂寞的时候有鸟儿唱歌给她听,相思成灰的女子,最后嫁给了这片绿色的海。

    夜从别处赶来的时候,我不得不回到喧嚣而贫瘠的城市,回到我不得不继续的生活。

    踏上归程,人在车上,心在竹林深处却怎的也唤不回来。同行的张辉老师将车拐了一个小弯去看望了他的母亲,我们两手空空地同他前往。张大娘要煮土鸡蛋给我们吃、要给我们拿她刚刚采来的鲜竹笋,她拉住我的手盛情挽留的时候,我看见了和我母亲一模一样的眼神,握住了和我母亲一模一样粗糙而温暖的手……

                  

         怀念彝家年


  尽管雪花不是花,但是在我居住的盘州小城,一场雪具有刷爆朋友圈的力量。雪花和年的距离最近,遇雪的时候,离年的距离也就不远了。可是现如今,除了感慨时间又为我的皱纹添砖加瓦之外,年在我心里已无多少魅力可言。我不知道这是因为我的心境老了,对年这样的重大节日都麻木了,还是因为日子太安逸了,反而淡化了年的味道。几十年的光阴被年切割,被年叠加,蓦然回首,竟然已经有那么多的“年”被我迎来送往。那么多年当中,有多少个年在我心里留有痕迹呢?仔细回想,印象最深的,能记住情节最多的,是我们去松河彝族乡爷爷奶奶家过的那个年,那些温暖的记忆,让我在这瑞雪飘飞的日子里,除了怀念还是怀念。

  天亮的时候,雪停了下来,之前朴素的小村庄妖娆起来,亮堂起来,仿佛昨夜落的不是雪而是光芒。雪后的清晨比平时静怡,连公鸡打鸣用的都是低音。爷爷已经将火塘烧旺,一锅热气腾腾的水挂在火上等我们去洗脸。奶奶在大门口簸米,她的长裙上染着几片火塘的灰。院坝里有十几个鸡脚叉印,像大师的简笔画。天呐,雪好大!我们抱着衣服朝着院坝喊。雪增加了年的味道,我们的心里慌了起来,没着没落起来,不知道要怎样来度过接下来的时光。“奶奶在家做饭,爷爷要去请人写对联,你们几个跟着小姑妈去山上采松毛!”爷爷话音未落,我们几个就欢呼起来,玩雪和采松毛简直是绝配。爷爷在院墙上放了一个簸箕,在簸箕里铺上了奶奶的旧围腰,往那浅蓝的旧布上撒了几把碎米和包谷。我们吃过爷爷烤得黄生生的糯米粑,背上小花箩出了家门。奶奶再三叮嘱我们不要太“作”,山上滑得很。爷爷撵到院坝外对着我们的背影喊:“一棵树上只扯一小把,不要把树丫扯断了!”

  松毛就是松针,彝家人过年要在祖灵筒下铺撒新鲜的松毛,但实际的情况是,每家每户在整个堂屋都做了铺撒。彝家人崇拜祖先,崇拜自然,认为树木是人的发肤,山峰是人的骨骼,河流是人的经络血脉。松树,更是被彝家人敬为神只。松树生长在高高的山岗上,不畏惧冰雪寒霜,表面粗糙沧桑,却拥有一颗善良的松心——溢出芳香的松脂,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香气。把松毛铺撒在祖灵筒下、铺在堂屋,寓意对祖先的祝福,也寄望子孙敢于面对生活中的各种磨难,拥有一颗积极向上、悲悯苍生的善心。善心,就是像我爷爷那样照顾一棵松树的身体和内心,采松毛只允许我们“一棵树上只扯一小把,不要把树丫扯断。”善心,就是像我爷爷那样在白雪覆盖大地的时候,担心鸟雀发现不了簸箕里的谷子,特意用旧围腰做底以示衬托。善心,就是考虑喜鹊、乌鸦、麻雀的体型不一,特意在簸箕里撒上包谷和碎米。

  松树托着雪的样子很优雅,松针和雪在一起,雪更白,松针更绿。真的要轻一点采一小把松毛,不然整棵松树上的雪都会窸窸窣窣地落下来。山上的鸟声没有平时的多,偶尔有一两声噗嗤噗嗤的鸟叫声。我们几个谈论起鸟儿们是不是晓得爷爷为它们准备食物的事来。河对面那几栋木瓦房上炊烟袅袅,房顶上露出了一大圈圆圆的青瓦。东一声西一声的炮竹声从山下传来,分辨不出这响声具体来自哪里。

  午后,我们背回来的松毛被爷爷铺撒在祖灵筒下,继而铺撒在整间堂屋。在翠绿的松毛映衬下,爷爷家的老瓦房具有了肃穆十足的神性。我们几个收敛了之前的打闹,就连跟奶奶准备年夜饭也颇有了仪式感。

  真正的仪式是爷爷给祖先供饭的时候。八仙桌上有红红的火腿肉,炖鸡汤,还有黄黄的炸豆腐、粉条、洋芋皮、荞丝,还有一大钵白菜。爷爷双手将菜端上桌子,燃香烛,敬酒,领着我们朝祖灵筒跪拜。祖灵筒是一小截空心的木头,那里面有两根被丝线缠绕的细木棍、一小撮羊毛和一小撮米。红丝线缠绕的细木棍代表男性祖先,绿丝线缠绕的细木棍代表女性祖先,羊毛和米代表祖先的温饱,寓意祖先和他们的子孙“衣食无忧”。在彝族的主心文化——毕摩文化中,彝人去世后有“三魂”之说,三魂存在于三个不同的地方:在坟茔守候肉身;在祖灵筒里陪伴子孙;顺着《指路经》指引的方向回归祖先发源地。祖先发源地,就是经书里描述的“草上结稻穗,蒿上长荞麦。背水装着鱼儿来,放牧牵着獐麂归”的富庶之地——云南昭通。昭通我去过,我喝过甘甜的葡萄井水,瞻仰过始祖阿普笃幕的塑像,感受过空空荡荡的“六祖分流”广场。

  再说一下那碗白菜,年三十的白菜奶奶没有切,吃长长的白菜,寓意“长吃长有”。要命的是,我吃长白菜的时候没有像姐姐那样咬断了吃,而是用手提着长白菜边胡乱嚼两下边一寸寸往下咽,估计是那根白菜不算嫩且战线太长,以至于卡在我的喉咙里不上也不下。我逃到院坝里,亲手拉出了那根意义非凡的长菜。

  在彝族村寨过年,载歌载舞的盛况要持续一个月。年,其实是年轻人的年,是年轻人的媒人。村子里的老人吃过饭后坐在一起烤火,聊天,喝水粄酒。而年轻人喝完酒分成好几组对山歌。在松树林里,卿卿我我的少男少女拉着手一晃眼就闪出了我们的视线。要不了三四天,一坡的雪就被姑娘小伙的浓情化得干干净净。厂坝的秋千上挂满了人,包括我弟弟。只是,当秋千越荡越欢的时候,他像小猴子一样飞到了地上。还好,弟弟只是膝盖磕破了皮,皮肤上有一小块淤青。爷爷说:人狂有祸,天狂有雨,人太狂了肯定要跌跤子。

  这些年,在这座小城里我还能见到轿车的车尾上挂着松树枝,那是彝家人铺松毛在堂屋过年的另一种形式。爷爷奶奶离世后,爷爷家的木瓦房成了影响村容村貌的典型,之后被一块菜地所取代。青菜白菜长势喜人,一口孤独的石缸守着菜地,缸里有小半缸雨水和几根水草,没有鱼。

  雪花如席,在小区空无一人的小路上,我在关于年的回忆里变成了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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