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健扎实的诗歌音韵

                                      2016年河北诗歌阅读札记：稳健扎实的诗歌音韵

　　2017年是中国新诗诞辰100周年，百年以来，河北诗人写下了诸多不朽篇章，成为中国诗歌乃至中国文学的深厚积淀，为中华民族的文化史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2016年河北诗歌的一次集团冲击，是十一位河北诗人在《广西文学》（2016年第11期）“诗歌双年展”集中发表叙事性作品，重新擦拭、发现叙事在诗歌中的作用，梳理当下生活日常、精神日常与诗歌的关系，用各自的方式来阐释他们对诗歌叙事性的见解，旨在突破自我重复、新老相陈、群体性僵化板结的困境，将叙事性更多地纳入到诗歌之中，从叙事中获得重量、突破和个人标识。显然，这个目的达到了。

笔者一直觉得，对于诗歌写作来说，最难的不是抒情，而是叙事。当然我们现在笔下的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叙事，而是另外一种叙事方式：叙述一个人的心灵历程，笔者称之为心灵叙事。如同大解在《有神记》中的诗句：“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在一条河的岸边/有一个村庄／在村庄的西边有一片草地/在草地的边缘有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后来他老了。”一直喜欢缓慢的、多少带有一点儿叙事的抒情，这样的诗写好了平实朴素，但写不好话多诗少。朴素是大智慧，做到了就是极致。“诗歌双年展”除展出河北十一位诗人的诗作之外，还特约了李建周、桫椤、李浩三位诗歌评论家撰写了关于诗歌叙事的评论。这给了河北诗歌一个机会，让我们领悟到，今后要节制抒情，做一个朴素的叙事者。

　　2016年，河北知名的青年诗群“燕赵七子”更为成熟，东篱的作品获得了首届西北文学奖，北野获得了首届孙犁文学奖，晴朗李寒持续地进行着诗歌的翻译和创作。10月，河北省第四届惠民书市上，“燕赵七子”带着他们的诗歌合集《在河以北——“燕赵七子”诗选》与读者见面，畅谈诗歌与生活，分享他们关于诗歌的创作感悟，让读者在瑟瑟秋风中感受到诗歌带来的暖意，也引发了人们对网络时代诗意何在的思索，这场“燕赵七子”读者见面会，也成为书市最亮眼的活动之一。作为“三驾马车”“河北四侠”之后被命名的河北文坛又一个创作群体，“燕赵七子”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建安七子”，希望他们能用文本在河北当代文学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2016年，河北诗人获得了多项诗歌大奖，笔者认为分量最重的，是李南于当年11月获得的昌耀诗歌奖。李南是河北青年诗人中的标志性人物，在已经被世俗化了的诗坛，她日益显得高贵和自尊。昌耀诗歌奖授奖词写道：“李南近乎本能地拒绝生活的熙攘和诗界的喧嚣，似乎愿意在孤独寂寞中履行一份与诗神的心灵密约。”李南自己也说：“艺术和生活的高度，改变了我对诗歌最初的认识，它不再仅仅是表达情感、宣泄喜乐哀怨的方式，而成为一种讴歌自然、透视社会、记录历史、认识自我的艺术。”李南在一首题为《我有……》的诗中写下了这样的诗句：“我有黑丝绸般体面的愤怒/有滴水穿石的耐心/我有一个善意人偶尔说谎时的迟疑/我有悲哀，和它生下的一双儿女/一个叫忧伤，一个叫温暖……我有傻子和懒汉的情怀/活着——在泥洼地里、在老槐树下/我还有这深情又饶舌的歌喉/谁也别想夺去。”

　　2016年7月，石家庄、邢台、邯郸等地发生严重洪灾，百余位河北诗人奔赴抗洪抢险第一线，推出上百首抗洪诗篇，成为这场百年不遇的自然灾害的亲历者和记录者。诗人代红杰写道：“忽然间/乌云转过脸/太阳出来了/几棵柳树浮出水面/我对着20华里的地方/一遍遍劝慰那对父母：白天还得有声音，夜晚有灯光，生活还得继续。”穆晓禾写道：“我们要找回被洪水冲走的/每一枝花朵/我们要让悲鸣的鸟儿都有栖息之地/我们要那雷雨的黑夜/不再伴着哭泣的河流哽咽/我们要那无处安放的村庄/重新得到归宿。”在家乡和人民群众面临危难的时刻，河北诗人承担起了应尽的那份职责，应该说，他们交出了一份精彩的答卷。

　　2016年河北各地诗群诗歌创作活跃，显示出了不凡的创作热情和艺术水准。“沧州诗群”由诗人吕游、王云起发起，阿步、戴丽华、鱼儿跳跳、天天、战芳等30余位诗人经常参加诗群活动。沧州各个年龄段的优秀诗人大都参加过河北青年诗会。祝相宽以深情而传统的笔触抒写他所熟悉和倾心的乡村生活，不掩饰不做作，使他的乡土诗创作愈发显得炉火纯青。阿步是沧州80后诗人的代表，他在《羞愧》中写道：“最近，我总是想起/那几个泥瓦匠/他们身上总是挂着/很多泥点；他们走路总是/离我很远/只要一想起/那个晴朗的早晨/我就为我这身/干净的衣服/感到羞愧/为我内心肮脏的/那一部分/感到羞愧。”阿步的诗有一种难得的干净，是用心而非用力来写诗的诗人。此外，沧州诗人夜子、靖芩、祝鹏等人也都保持着较高的创作水准。

　　2016年，以“凤凰诗群”为代表的唐山青年诗人，把走出河北、在全国各大刊物发表作品作为目标，不断扩大唐山诗歌的整体影响力。其中11位诗人的作品在《诗刊》《星星》等刊物发表，2人出版了诗集，1人参加诗刊社青春诗会。东篱创作了思想深度与艺术水准较高的《鸟鸣》等两组诗，组诗《在人间》在网络贴出后，受到诗人和网友的赞赏。在鲁迅文学院深造的唐小米，其诗歌依旧充满感性和想象力。郑茂明的组诗《光阴谣》，以类似谣曲的形式，将光阴的强大、诡异、怪诞戏谑化地进行了展示。参加青春诗会并出版诗集的90后诗人林子懿，语言比较书面，意象有几分艰深，其诗作《尺八记》颇有影响。80后诗人刘云芳的组诗《罗庄爱情》发表在《草堂》诗刊创刊号上，一时间颇受好评。

　　邯郸“建安诗群”举办了第二届建安诗歌节暨“燕赵七子”邯郸行活动，70多名诗人和评论家齐聚邯郸，在当年曹操建造的邺都寻访文学史上独领风骚的“建安风骨”。见君、左小词、青小衣、张楠、刘胜、寒城等一批实力派诗人正越来越受到诗坛的关注，成为河北诗歌创作的中坚力量。青小衣在《野葵花》中写道：“找一块地/种上谷子，大豆/再在它的边缘/种几株野葵花/我替庄稼活着/野葵花替我活着/秋天薄凉/男人扭断野葵花的脖子/有些东西，像花瓣一样/从我身上落下来。”

　　作为当下秦皇岛的标志性诗人，辛泊平和高梁一如既往地坚持自己的写作理想，稳健而从容地构建充满个性的精神高地。具有诗人与评论家双重身份的辛泊平，出版了诗歌文本细读著作《读一首诗，让时光安静》，既是他对当代诗歌的精准解读，也是一部个性鲜明的当代优秀诗歌选本。李桐植根于生活现场，创作势头越来越好。青禾、兰妮、云舒以及更年轻的田海宁、刘宝江等诗人也始终保持着旺盛的写作状态。

　　2016年，承德诗群的诗歌写作成绩突出而稳定。北野、王琦、绿窗、薛梅、韩闽山、贾永等在《诗刊》《中国作家》《青年文学》等重要报刊推出了个人作品，代表了承德诗群良好的创作态势和整体实力。北野出版了诗集《读唇术》，韩闽山出版了《闽山诗选》，张秀玲出版了《底色》。其他诗人像齐宗弟、李雅平、胡春宵、金池等也奉献了本年度个人比较稳定的作品。

　　廊坊的诗歌写作，强化了本土诗人的组织活动与诗歌的创作研究，而且放眼全国，倡导现代汉诗写作。廊坊师范学院文学院和雨时诗歌工作室，主导了河北久负盛名的冲浪诗社十位诗人的诗歌研读与作品评论撰写。《雨时诗刊》在第三期辟专栏集中刊发，成为冲浪诗社多年来不可多得的一次研读成果。这在河北诗歌史上是一件大事，也将具有里程碑的意义。

　　张家口曾在宣化成功举办了首届河北青年诗会，并由此带动了一大批青年诗人的成熟，也带动了一大批诗人作品的出版，如周贵亮的诗集《青草艳》，温国的诗集《转身，总是光芒》，指纹的诗集《指纹诗选》，风涛的诗集《桑干河》，等等。风涛、海莲、温国等还主编出版了《张家口诗群》一书。

　　衡水“67度诗群”人员众多，而且素质很高。宋峻梁等人主持的诗歌刊物《67度》具有很高的文学水准。衡水湖诗歌艺术节是衡水诗歌的品牌活动。2016年5月，第五届衡水湖诗歌艺术节暨“燕赵七子”衡水行活动成功举办，使得这一品牌活动的影响越来越大。邢台诗群的《新诗大观》自1994年创刊，20余年来始终保证持续性出版，一年六期，在读者中具有了广泛影响。

保定诗歌更多地体现为冷静的思考和敏锐的感悟。“燕赵七子”之一的石英杰延续了他对诗歌语言的一贯追求，如他的《燕山下》等作品，在诗句的凝练方面展现出近乎偏执的探索欲。霜白的很多作品如《定风波》《生如寄》等，都建立在岁月流逝过程中人的精神世界的幽微变化之上，其诗集《挽留》将于近期出版，值得期待。此外，七叶善于把握个体生命中的感动，马兰的诗显得朴素辽阔，蒲立刚的诗以理性的思索和追根究底的诘问见长，保定老乐对世事有着透骨的洞察和冷峻的注视。作为省内人数最多的诗人群体，保定诗群真实地记录了诗人对时间、空间、人生、情感的认识和思考。

　　石家庄诗歌群体相对扎实又充满活力。李南、韩文戈等成熟诗人创作活跃，晴朗李寒、李洁夫、施施然、幽燕等实力诗人沉潜智慧，幽燕还获得了“首届太行诗歌奖”。天岚与孟醒石、唐小米、阿平、艾蔻等一起参加了鲁迅文学院高级研修班；红莲、宁延达、晨阳、梧桐雨梦、安世桥等诗人势头正猛；以刘璐、河北师范大学六边桌诗社张丹妮等为代表的90后诗人逐渐走向诗坛。韩文戈的第三本诗集《晴空下》由河北教育出版社出版；白兰诗集《草木之心》由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并在北京举办了白兰、娜仁琪琪格诗歌朗诵会；施施然诗集《唯有黑暗使灵魂溢出》由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这些都是石家庄诗歌群体年度出版的亮点。青年诗歌评论家袁增欣以《雁阵翱翔，飞跃万重山》为题，对第一套“河北青年诗丛”入选者李浩等6人作品的探索，也是省会诗歌界的重要收获。这些作品，整体构成并保持了石家庄诗歌群体新锐而稳健的艺术品质。

　　2016年的河北诗歌是丰饶与壮阔的，这些优秀的文字，必将浸润和温暖人们的精神世界，成为平实生活中恒久而美好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