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崇君‖祖坟（我的童年——小镇记忆之四）

今天带着家人回到石桥老家烧香，这也是我在祖坟烧香不少于50次，我从几岁开始，每年春节都上祖坟祭奠。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和九十年代初的春节，我们家兄弟姊妹都是围着父母在灯下打牌，相互调侃，笑声不断，其乐融融。后来发财的三哥自然与大家语言笑声少了，他进入了所谓的生意圈在圈里玩。我也发点小财，也有一个圈，余下两哥一姐他们平常也日夜奋斗却没发财起来，处于贫困阶层，但他们三个常在一起玩，偶尔叫我。

有一天，我们兄弟姊妹在一起，无意中聊到发财的事。

大哥说：为什么我们屋里发财的只有老三和老幺？

姐接过话题：听很多人说我们的婆婆（祖母）坟占得好，坟在半山坡主线上，两边是岩，坟对面是山峰绵绵，四无遮盖，唯独一点不好，坟前没有田，所以我们都文化不高。

二哥（钉子户）问姐，田跟文化啥关系，姐说，你在文化大革命大显身手写大字报都还不清楚吗？田就是砚，没砚没墨水怎么写字？

大哥笑两声，说：龟儿子，还有这回事？然后又说，除了我们三姊妹，大爸二爸的子女们都没发到财，问题出在哪里呢？

二哥（钉子户）说：出在哪里？出在祖坟上。我们出钱把婆婆坟墓稍移一下，就该我们发财了。

说完，大家笑起。

姐说：你敢，妈知道不修理我们。

母亲一直是看守几座冉家祖坟的旗，祖坟稍有风吹草动，母亲都知道。

二哥（钉子户）神秘轻声说：我们找妈，说移位，肯定会遭骂，我们就说给祖坟装潢。

大家一下哈哈笑起，二哥（钉子户）又正二八经说，我们装潢该可以喽。

后来母亲知道此事，对我说，他们三个胆子大耶，居然敢在祖坟上动土来，说什么给祖坟装潢装修这好词儿来达到他们三个目的，说说笑笑就算了，当真格我这条老命就跟他三个拼了。

再过后，大家团聚在母亲身边，母亲过问此事，谁召集开的黑会说在祖坟上装潢，大家都说没这回事，被母亲逼急了，大家就说开玩笑。

几年后，婆婆的坟真被一批人动土动石了。指挥者是我们母亲，动迁前半年，由于汶川地震使婆婆坟有一点倾斜，石头缝隙明显，母亲找人看期，选了个日子才找人施工，刚进八十岁，母亲几次从达州回石桥冉家沟亲临现场监督把关，最后一关的墓碑上刻字，是母亲交给老家三爸有点文化的小儿子冉彪来执行，冉彪那几天一直在电话给母亲汇报进展情况。

第二年，已故的大爸、二爸的子女们从达州开车到石桥冉家沟烧完香，回城找我母亲说理，问他们两家后人是不是姓冉，是不是婆婆的后人？

母亲这才知道，墓碑上名字没写上他们，母亲立马给石桥冉彪打电话。冉彪说：婆婆几代后人太多，墓碑石装不下，就只写了你们家和我们家姊妹后人，母亲骂他，你为啥把我们两家三代后人都写上，你为啥只写你大爸二爸一代人？

冉彪很久才回答说，大爸二爸后人几十年没来烧过香，哪知道他们今年来了，写不下我好像给幺妈在电话里汇报过。八十岁的母亲大骂彪乱整，然后对他说，找人再看期，把碑石名字重新安排写，写不下就都写到二辈为止，冉彪答应下来说执行。

过后母亲对我们说，从我十多岁嫁给冉家，冉家的祖坟我就操心几十年了，我还出钱出力，你们大爸二爸子女们几十年就去一两次，不写上他们也可以，但是他们毕竟姓冉，也是祖的根，不写也不对，也逗人说，我心也放不下喽，我今后走了谁来管护这些祖坟喽。

几年又过去了，石桥的冉彪依然没执行，冉彪可能知道山高皇帝远。

八十九岁的老母亲，记忆力明显是一天不如一天，但祖坟这件事，依然在老母亲心里装着，一但想起，她恨彪的气都没有了，只恨自己太老四肢无力。

所以我们几姊妹再也不敢在老母亲面前说装潢祖坟的玩笑话，更不敢说大爸二爸的子女们近日又打电话过问墓碑石名字换没有。

作者简介：冉崇君，四川达州人，著名画家，乡土作家。2005年定居成都，从事艺术创作。在成都浓园国际艺术画家村成立崇君工作室，2011年在北京成立崇君工作室。多幅作品入选中国美术家协会新人新作展，作品被中国最权威的《美术》、《美术观察》、《中国书画》等杂志刊登，被国内外行家和收藏家看好。著有《半生癫狂》等多部文集。

（编辑审核：任朝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