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过昭通

　　火车驶出宜宾，进入云南昭通境内，我就被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笼罩：列车要么在峰顶，要么在山腰疾驰，把那些村庄城镇撇在山下。列车在上，村庄在下，这俯视的姿态，让我既高兴又不安。而拥挤不堪的大山中，隧道一个接一个。刚一看到光亮，倏忽又钻进大山的腹部。

　　我本一直靠着车窗，想透过玻璃一览云贵高原的景致。然而，一个又一个的隧道，挡住我的视线，使视野显得零乱而残缺。昭通给我的第一感觉就像一堆全无关联的动词、形容词，难以组成一篇文章。

　　但我还是努力用想象来填补这其中的空白。列车如一条钢铁巨蟒，绕行于崇山峻岭间。我的目光所及之处，陡峭的山坡上，那些青翠的玉米林，似乎有些营养不良，看不出丰收的迹象。东一间，西一间的土墙瓦房，间或有一户人家，安装了卫星电视地面接收天线。

　　山路，是进入昭通境内后，让我印象深刻的，属于云贵高原的独特景观。“羊肠小道”，在这里能找最直观的注释。那些悬挂在陡峭的沙土地上，好似飘逸着的曲曲弯弯的小路，有些走的人多，明显一些；有些走的人少，长着些许小草，略显荒芜，有些隐现于玉米林中，有些消失于树丛里，曲曲弯弯，像是被遗失在大山上的一团乱麻，紧紧捆住山里人的脚，使他们迈不开走向远方的脚步。但它们悬挂在大山上又像秋千，把勇敢的山里人从这个山头荡到那个山头，直到把他们荡出山外，进入外面的世界。

　　透过车窗，还可以看到山谷里岩缝中或缓缓流淌，或飞泻直下的流水，珍贵又“养在深山人未识”。大山瘦瘦的，看不到丰满的部位，也感觉不到精血丰盈的气息，那种落寞和封闭，令人感慨和悲悯。那些细细的流水，以其弥足珍贵的活力，给人安慰。它们像血液，维系着大山的生命；又像乳汁，养育着一代又一代山里人。这些流水，虽然细小，但清澈、纯净，滋润着山里人的纯朴、憨厚。

　　在冰冷而又寂寞的铁轨边，常能看到一些衣衫不甚整洁的山民，或劳作，或放牧，或匆匆赶路，或赶着马车在陡峭的公路上吃力前行。而三五成群在铁道边或玩耍、或放牧的小孩，那灵动的眼睛，像大山的灵魂。

　　列车经过的地方，让我想起两个文人。彝良让我想起诗人陈衍强，车过昭通，我想起作家夏天敏。他们都是昭通的骄傲。我和陈衍强有过联系，他当时供职于县报，除了把诗写得神彩飞扬，还把一份县报的副刊办得灵活、生动；夏天敏写小说，我虽未读过他的作品，但他名声在外，令人仰慕。贫瘠的土地，也能生长参天大树。虽然经过这两个地方都是晚上，但这两个地方闪烁的灯火，在夜幕中特别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