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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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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7-01-20 09:38

       文/吴学良

  当阳光从贵州屋脊韭菜坪砸下来的时候,冲子里各类植物,正在黄家花园遗址四周笑迎春风。站在这片已经被岁月铭刻成一种文化符号,而又找不到星点痕迹的事实面前,我的骨子隐隐生痛,恍惚间竟不知道我是在为自己的多情悲哀,还是在为这道村落文化景观的消亡而惋惜!

  不愿意说,却又不得不说。人世间的事情往往就这样让人揪心不已。以眼前仅存地名的黄家花园而言,我已经无法去深度描绘其往昔辉煌,而只能从“大熊猫般珍稀”的乡老口中,得知点滴世代口传,或解放初期雪泥鸿爪似的所见;我也只能根据这些见闻,肤浅地复原黄家花园旧时的剪影,倘不知这能否唤起人们怀旧的情绪。

  四百年前的黄家花园是什么样子?没人见识过,也没有文字可追寻。然而,我们可以去猜想:时值明朝中期才开始修建的这座住宅,当时面积并不大,也没有被称为“花园”。黄氏先辈于此拓荒时,茅草房里透出的可能还只能是豆点般的灯光。而有这一点就足够了,至少它能表明三岔河源头于明前后就已经开始有人居住。同时,我们还不难想象,黄氏祖先于此经过一辈又一辈地驱豺赶狼,焚草拓荒,伐木改建,在历经十余代人之后,才于民国时完成乡老口中描述的南方天井院建筑——黄氏花园。此时,黄世贤手里这座坐北朝南、占地近十亩的私家深宅,四周高墙均由五面石砌成,四角三层高的盖瓦碉楼像四颗印,牢牢地拔地而起;除东面因风水所需建土碉外,其余碉楼墙体所用建材与院墙相同。门开南墙,厚四寸,排钉和铁将军金光闪闪,显示着主人财大气粗的身份;内中建筑采用二进合院式,照壁前院天井厢房左右陈列,正中是长七间的房子;从前院入后院要上十多级石阶,二进天井依然建左右厢房,迎面正房一楼一底,前后两院建筑桐油色木柱在石础的支撑下,镶嵌着浅黄木板,散发出古色古香的气味。其上户牖,花格简朴大方,形制精致考究,门庭亦各具风姿;粱间花篮垂柱和飞檐翘角,檐口瓦当与屋顶青瓦见证了主人家的富贵花开,花坛异草及园中奇树溢满了主人家的风雅流韵,时间仿佛就这样被是处旖旎凝固了。南墙外围左侧坐落着四季丰沛的水井,右侧生长着一棵两围粗的柏树,正前方那株五围粗的白果树时常垂吊着或形如乳状的、或葫芦似的两三尺长果实,传奇耶?神话耶?

  大凡风景绝佳之处,大都“山以水为血脉,以草木为毛发,以烟云为神采。”(宋·郭熙《林泉高致》)而在乡老的描述里,解放前后的黄家花园,四周遍布一两围粗的黑松林,白天头顶有穿云的裤子,夜里深宅悬橘黄的风灯。松梢挂月之夜,风深沉得像一段乡村的历史,似乎要把岁月点燃;竹摇青佩的瞬间,一声鸟唳亦或一声兽吼,都会使旷野特别宁静和悠远。黄氏一门身处这种满目青山相送迎的环境里,享受着好山好水好福气,俨然享受着“山深人不觉,全村同在画中居”的古村落意趣,那逶迤而来石路上的青苔,仿佛也见证了这段不平凡的岁月。

  黄家花园到了黄世贤的手里时,已经进入了鼎盛阶段。四座盖瓦的三层碉楼,轮值着四百条持枪的乌蒙汉子。当然,家大业大面子大的黄家,少不了会引来土匪的“关注”。临近解放之际,底那冲子的土匪赵洪顺打黄家久攻不下时,采用了焦土战术——遇见谷堆、茅房就放火,先烧掉西面芭蕉寨,继而又烧毁东面三家寨。三家寨有一刘姓兄弟俩是黄家护丁,土匪打到后,特意留下他们家的房子供匪众住。为了驱离土匪,黄家姓傅的卫队长让他们潜回烧掉自己的房子,兄弟俩回去后不忍下手,坐在屋后阳沟坎上暗哭;其后,姓傅的队长再逼兄弟俩前去,终于达到了目的。自此,作为社会情形之反映的黄家花园,才在解放后一段时期内得到保存。

  如今,站在黄家花园遗址边,我想起的是海登怀特“我们知道过去曾经存在,但它现在呈现的只是遗迹、碎片和混乱”这句话。黄家花园的不幸是从上个世纪大炼钢铁时开始的。解放初期,农协会和二塘公社先后搬进这里办公时,这个私家“花园”的命运还算好,同时它也曾为农民夜校做出过贡献。58年后,黄家花园的建筑材料先后被拆来另建仓库,昨日的辉煌被夷为一片平地。土地承包时,黄家花园旧址被分给了肖姓人家,为了多种“一分地”的面积,肖氏将仅存的白果树砍掉卖给卯家;具有三、四百年年轮的古树放倒后被人用汽车拉了好几个回合。从前,每逢初一或十五,善男信女们都要来树下焚香、烧纸、挂红,把它当作神树祭拜,可现在冷酷而无情的功利追求,让村里人连祈子求福的地方也找不到了,这怪谁呢?“天地别无勾当,只以生物为心”(朱熹),树亦有生命啊。《弟子规》“护生爱物篇”里说:“人若爱惜物命,也是替天行道的喜事”,其“长养善心,勿伤物命”的劝言,“若无此心,势必残刻”的警醒并非无理,据说白果树被砍伐外卖后,肖氏和卯氏两家都并没有因此而发财发富,相反,其结果都很不幸,不知这算不算是应验了古人的忠告?

  事如春梦了无痕时,风不言往事。

  可在云烟深处,时光枕水,牵心的流连让我像一条鱼,游走在黄家花园前世今生的躯体上。在我看来,那些具有时间深度的古老东西,都是一种种拓展心灵深度的引会之物,都值得人们应该以无比虔诚的心情去加以保留,因而,在文化和时代功利发生冲突时,我会义不容辞地选边文化。如是想来,作为文化地理的黄家花园,此刻仿佛一条冲破雾霾的光束,像春光、更像火焰和热情支撑着我的信念。为此,我祈祷着:但愿这样的旧事不再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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